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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16日 星期日

20181215.1216 同黨劇團《槍與★玫瑰》

(圖片取自同黨劇團FB粉絲專頁)


  劇團總會帶我走出生活圈/舒適圈來到陌生的表演場地,有很多地方若不是因為看戲我大概永遠不會有機會去,而這次同黨劇團帶我來到了文山劇場,從中山站搭捷運要行經九站,但走出一號出口很快就到達,是一個既遠又近的地點。


  舞台場景很簡單,是文生和曉瑩的家,位於中永和,經過幾任屋主改變格局之後,成了現在唯一一間廁所在臥室裡的模樣。前方是一座L形灰色沙發,擺成┐的樣子,沙發上放了幾顆抱枕。左手邊則是卡拉OK主機和黑膠機,冷氣安裝於沙發後方的白色方柱上,方柱將沙發後的空間一分為二,左邊是狹小的廚房,右邊是小小的臥室。


  文生獨自坐在沙發上,拿起遙控器點歌,他唱了〈Yellow〉,才唱到一半,穿著學士服的蔣家瑋走到他身旁,卡掉文生的歌,改唱〈黑色柳丁〉,唱到一半又被穿著學士服走進來的女同學(陳敬宣飾)卡掉,她點了〈三天三夜〉,而最後走進來的曉瑩也穿著學士服,她卡掉了正hign的〈三天三夜〉,唱〈擁抱〉。蔣家瑋不開心的抱怨著,但又莫可奈何,最後四個人一起荒腔走板的大聲唱著〈擁抱〉,氣氛愉快,然而只有文生一個人沒有穿著學士服。


  〈擁抱〉的歡唱聲彷彿還在耳邊縈繞著,時間卻已經往前走了好久,畢業後失聯的文生歸國,回到了他和曉瑩的住處。回國前他在美國姑丈家買了一把槍還有子彈,把槍拆解後分裝在十二個奶粉罐中偷渡回台。曉瑩正在廚房忙碌著,隱形的變色龍在家中遊走著,他是文生內心掛念的遠方,在旁白唸著:以色列、敘利亞、羅興亞、烏茲別克、土耳其、緬甸、新疆、獅子山、巴勒斯坦、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剛果、阿富汗...等時,時而在家中攀爬、探索,時而舉著上面寫著外國語的紙卡(唯一看得懂的是英文人名:Richard Resell),有時揮舞著敘利亞的國旗。


  客廳中只有文生像開頭一樣獨自坐在沙發上,對著觀眾獨白,說到他喜歡看電影,電影中的重要場景都會有配樂,小時候他相信人生是有配樂的,殷殷期盼著屬於自己人生的配樂,長大後才發現,人生沒有配樂,要有配樂,得自己放。他一邊說,一邊拿出槍的組件,慢慢把槍組裝完成,接著走到舞台前,他劇透說,故事的最後,我死了,但我死的時候,耳邊居然響起了配樂,說到這裡時,他的眼裡有光,表情嚮往。


  而後門鈴響了,文生把槍掛在柱子上的支撐架上,曉瑩從廚房探頭看向客廳的文生,確認他有打算去應門以後,才又縮回廚房繼續手邊的工作。這段的表演很自然、很家常。來人是姍姍來遲穿著西裝的蔣家瑋,已經在外交部工作的蔣家瑋依然像學生時期一樣外向、滿口幹話,人一到,靜謐的家中氣氛頓時熱鬧起來,他天花亂墜的解釋遲到的原因,誇張的訴說著中永和的路有多複雜,女友聽說他要到中永和還哭了,但在曉瑩要他打電話報平安時卻不願意,還冷漠的表示若在回程失蹤,告訴她我不愛她,叫她忘了我吧;接著又說到有個妹妹八歲時在中永和失蹤了,在曉瑩和文生追問真假時表現的毫不在意像在說笑,但在他們說到「死去的妹妹」時又認真起來,表示她只是失蹤,不是死亡,把真話說得像假話,又用玩笑包裝內心話。


   他很快發現曉瑩對文生以及對自己態度的不同,已經回來三個月的文生卻是渾然不覺,理所當然的接受曉瑩的溫柔體貼。他試圖了解文生失蹤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即使一度被真槍嚇得想上廁所,文生透露出他的痛苦源於台灣的幸福對比非洲、敘利亞、緬甸等地正發生的戰亂,他對遠方的戰事使不上力,又氣憤周遭人的麻木,這些念頭佔滿了他的腦海,讓他看不見身旁曉瑩的痛苦。


  我很喜歡文生滔滔不絕的批評臺灣人的安逸及描述遠方各國戰事時,曉瑩在廚房拿著鍋鏟一下、一下的敲,冷氣機中有玫瑰花瓣隨著敲擊聲響一陣、一陣飄落,是她破碎的心。家瑋試圖說服文生,但失敗了,反而讓文生拿著麥克風大聲說出了「我想離開」,家瑋心疼曉瑩的付出,幾乎想揍文生。此時曉瑩拿出了蛋糕為文生慶生,而後文生便拋下了兩人出門跑步,留下曉瑩收拾殘局。


  確定文生出門以後的家瑋東扯西聊的不離開,曉瑩則是不斷提醒他該回去了。家瑋有話想說,曉瑩卻要他不要說出口,並提醒他,他的女友在家等他。家瑋開始抱怨女友─毓婷的空有夢想及不切實際,視她的憂鬱症為無病呻吟,曉瑩在為她抱不平時,兩人不由得又提到了文生。此時家瑋忍不住問曉瑩,文生回來之前兩人在他房間的那個晚上對曉瑩來說難道不具任何意義嗎?曉瑩邊吃著蛋糕,邊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平淡的拋下震撼彈,「我懷孕了。」


  家瑋聞言從沙發後方躍過椅背跪在沙發上向曉瑩求婚,然而曉瑩雲淡風輕的拒絕了,再次想趕家瑋回家,還不想離開的家瑋問起了滿地的玫瑰花瓣從何而來,曉瑩心煩意亂隨便回答著,也許是風吹來的,也許是......,文生卻突然走進來打斷兩人:「是我破碎的心!」,原來他在慢跑途中腦中突然浮現家瑋問他廁所在哪裡,問完卻又毫不猶豫往臥室走的畫面,他的毫不猶豫讓文生確認家瑋的確知道臥室的位置,他並不是第一次來到他和曉瑩的家,發現其中的不對勁之後,文生沒有跑完既定的慢跑路線就立刻折返了。


  曉瑩見機不可失,故意挽著家瑋的手宣告她懷孕的事實,沒想到文生的在意只有進門那一刻的曇花一現,隨即又表現得毫不在乎,表示這只是小事。曉瑩和家瑋皆不敢置信,家瑋憤怒質問文生為什麼不生氣,換來的卻是文生對臺灣是座被無聊小事占據的島嶼的抱怨,所有的人都浪費精力在無聊小事上,卻對遠方戰事毫不關心。家瑋簡直想對文生揮拳,卻被曉瑩阻止,疲憊的要求家瑋回家,關上門之後無力的坐在沙發上。


  文生從背後看她,殘忍的問她:「妳為什麼看起來這麼難過?」,曉瑩回答:「我看起來很難過嗎?那大概是因為我真的很難過。」,接著表示她要離開這裡,離開文生了。但這些話語和痛苦依然無法進入文生的內心,它們不具份量,輕飄飄的落在地上,文生聳聳肩表示要去洗澡了。曉瑩忍不住質問文生為什麼這麼瞧不起她?這麼不在乎她?換來的又是文生敘述遠方的戰事,有台被裝置炸彈的公車在熱鬧的市場爆炸了,他生動的描述那場景,再次無視曉瑩躺在沙發上摀住耳朵痛哭。曉瑩試圖問出文生逃離台灣的原因,問他為什麼不對他在意的事有些作為,然而文生依然沒有給出答案,就去洗澡了。


  接著舞台一分為二,左邊是家瑋的家,右邊是曉瑩和文生的房間。變色龍則螁下了外皮,戴上蝴蝶結髮箍、穿上可愛的毛拖鞋、粉色毛毛外套,成了家瑋的可愛女友─毓婷,她頑皮的躲在沙發椅墊下等著家瑋回來。家瑋對待她的方式明顯有些不耐煩,他厭煩毓婷以他為中心,厭煩毓婷想考公務員卻不努力唸書,厭煩毓婷的過度活潑。然而毓婷的黑暗面和創傷埋藏在可愛的外表之下,上一刻蹦蹦跳跳大唱〈一見你就有好心情〉,接著講到自己小時候迷路的經驗,先是講得很表面,像是小事,後來切掉燈光隱藏在黑暗中,才說出了父親帶著她外出玩捉迷藏,卻在接到外遇對象電話時直接離開,拋下躲在車後方等著父親來找的小毓婷,在父母親因為父親外遇分開以後,毓婷獨自被留下,從此愛情就是她人生的全部。


  但家瑋只是一心想擺脫毓婷,他拿著毓婷親手織的毛線外套責怪她花那麼多時間在這上面卻不好好唸書,他欣賞的是認真達成夢想的人。在試圖說服毓婷兩人已經結束時,他給了一個自認很完美的理由,他說自己是GAY,還暗示對象正式他常常去找的文生,在毓婷終於放開他以後,不耐煩的離開,留下毓婷緊抱著從家瑋背包發現,不知從何而來的玫瑰花痛哭。


  右邊房間裡的曉瑩正在整理行李,她想表現出一切都無所謂了,卻還是忍不住問文生,文生照鏡子時,看到的是人類還是自己?然後絕望的聽見文生的答案是前者,文生看自己是人類,看她也是人類,所以他如此不以為意。曉瑩指責文生,「你不想要看未來,你只想看更遠的地方。」,很喜歡他們在這一段的對話,「大我」和「小我」,「革命」與「愛」,曉瑩說到文生當初和她告白時所說的動聽情話,說到她每天庸庸碌碌的生活,說到她一個人在房子裡守著她的愛情和他們未知的未來,最後終於問文生,他發現家瑋說謊時,為什麼會立刻跑回來?爭論中文生也流淚,看似痛苦,但他依然沒有想明白,終究還是沒有給出曉瑩想要的答案,於是曉瑩死心告訴文生,她和家瑋沒有上過床,家瑋所說的那個晚上,他們只是一起看電影,而後家瑋跟曉瑩告白了。


  文生連問了兩個問題,「那妳為什麼會懷孕?」、「那他為什麼要妳嫁給他?」,曉瑩都用「你說呢?」來反問不直接回答,接著留下還在思考的文生就離開了。


  場景又從兩個房間回到文生和曉瑩的家,文生獨自坐在沙發上,他終於等到了他要的配樂,來到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場景,如此美好而不真實。他看見了很多像宣傳片中美好的每一刻,想起他愛的人,想起他心中最重要的那朵玫瑰─曉瑩,他終於決定玫瑰才是最重要,他決定放下槍,要追回玫瑰,他不著急,他不再害怕。然而失去玫瑰的毓婷卻出現在他身後,怨毒的看著他,她朝文生舉起了槍......


  燈再亮時,文生和毓婷並肩坐在沙發上,兩人看起來像是睡著了般安詳,身上撒滿玫瑰花瓣。這天是房子租約的最後一天,曉瑩和家瑋不約而同的回到這個地方悼念文生。從他們的對話中可以得知,文生被殺的槍聲響起時,曉瑩因為漏了物品回到門口,她以為文生自殺了,卻見到毓婷拿著槍從樓上跑下來,她問毓婷是誰,毓婷不答就跑走了,從此不知所蹤。但沙發上的兩人暗示著應該是同歸於盡,毓婷隨後恐怕也自殺了。


  家瑋很自責他隨口胡謅的分手藉口害死了自己的好朋友,申請了外派到史瓦濟蘭,想去看看文生眼中的遠方。他偷偷利用權限調查文生的出入境記錄,發生文生只在非洲待了一個星期,而且是渡假聖地─留尼旺。

 
  曉瑩則是獨自扶養她和文生的女兒,她也從當初文生當助理的立委口中得知文生只是在一次里民大會發送粽子時,在箱底發現了一隻被壓死的變色龍,他大叫後隨即跑走,連辭呈都沒有遞。

 
  該聊的都聊完了,卻誰也沒能捨得離開,於是最後的最後,家瑋又看見了那台黑膠機,要求曉瑩播放,曉瑩先是拒絕,但是抝不過家瑋於是她把唱針輕輕放在黑膠唱片上,黑膠唱片開始轉動,卻沒有播放出任何聲音。


  最後的謝幕很棒,四個人輪番從沙發上起身,走在舞台前方,展現角色的個性及態度,接著轉身離開。


*****


  我覺得這戲很好看,它看似講了非常非常多,卻也留下了很多空白和疑問足以讓觀眾在戲後可以好好思考或討論,而不是單方面的一直狂塞訊息。喜歡劇中的每個角色為了自己或大或小,或理想或現實的目標試圖突破困境,努力生活著,就像遠方即使戰事仍頻,抑或這座被小事占據的島嶼上,前陣子的九合一選舉結果讓我很失望,覺得公投跟我投反方的人全是沒在用腦思考的愚民,但我知道總還是有人正在努力著,總還是有些什麼值得我一直相信著。


  我很喜歡這戲的真實與荒謬,兩者很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像是玫瑰花瓣的設定,隨著曉瑩製造出的聲響從冷氣機陣陣飄落、喜歡曉瑩煩燥的用冷氣機遙控關掉玫瑰花瓣的掉落,那動作既日常又不科學,還有最後撒在文生和毓婷身上的玫瑰花瓣,美麗而不祥。還有變色龍在家中遊走,牠的動作很細膩,儘管在後方默默的爬或走,小細節卻不馬虎,由毓婷來扮演是一個很好的設定。


  也很喜歡這戲的服裝,凸顯出角色的個性和職業,文生的服裝藝文氣息濃厚,褲子好看又有型,曉瑩的家居服讓她的好身材及美腿顯露無遺,家瑋西裝筆挺和黑框眼鏡很棒,和毓婷爭執時好想叫毓婷再多解幾顆扣子,毓婷則盡顯青春及可愛。


  喜歡戲裡的台詞,很貼近生活,很自然,不顯得刻意。該犀利時犀利,笑梗好笑不造作,描述時很有畫面,講大道理時也不流於枯燥說教。演員的演技也很棒,喜歡文生和曉瑩在家中的最後兩段對話,最喜歡的還是文生的獨白,小安消化台詞的功力很強,可以把大段大段的台詞轉化為角色的心聲,成為那個角色,很自然的對著觀眾說話,絲毫不尷尬,每每遇到他有獨白的片段我都會在心裡偷偷興奮一下。


  只是最後一段曉瑩和家瑋討論關於文生當國會助理卻中途逃走的原因,以及他只在非洲的渡假勝地留尼旺一星期的部份,都像在暗示文生的無病呻吟,讓他的死亡變得像鬧劇,也許是因為我太喜歡演員小安,所以對於文生的這個部份覺得有點可惜,其實可以不用提,就讓它們也成為疑問,一直沒有人知道文生究竟發生什麼事或許會有更多的想像空間?


  這戲的精彩之處在於演員的表演和台詞,因為不論幹話或大道理都很值得回味,所以很難劃出重點來,這也是很難推薦的原因,很難簡短的介紹這齣戲在說什麼,票房一直衝不上來實在很可惜。


  前台的美麗活潑也讓我印象深刻,分享抽酷卡的活動因為有她們變得像遊戲有點刺激,氣氛變得好活潑,笑聲不斷。第一場我和我妹連抽了三張都沒有小安,前台安慰我填問券也可以抽,還有機會。我不甘心的說:「沒關係,我還有明天!」,是不相信自己當天抽得到的意思。而前台感動的說如果我還是沒抽中,明天她願意直接給我我想要的(心),而且她言而有信,第二天在我都還沒走到前台,她就已經認出我準備好了,好感動。


  也要謝謝第一晚的Y,在得知我們沒抽到想要的酷卡時,忍痛割愛分給我們一張,於是我也在聽到別的觀眾沒抽到想要的酷卡,隔天也不會再來時,鼓起勇氣上前,把我有多的全給她,一陣交換以後,我們似乎都湊齊了(?),是一個可以讓大家互動的好活動呢!


  《槍與★玫瑰》也是我今年看的最後一齣戲,連續三年歲末看的最後一場表演都有最喜歡的演員小安,是很幸福的結尾,句點不是圓圈而是愛心的形狀❤(←警察先生,就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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