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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13日 星期五

【原創BL】及時雨 Chapter 1 茫然飛舞的風箏


Chapter 1 茫然飛舞的風箏



  二O一六年六月,盛夏時節

  科技園區內,棋盤式的道路條條寬廣筆直,為了綠化效果所種植的行道樹也修剪得整整齊齊,間距、高度幾乎都一致,一棟棟巨大的灰色建築物,外牆上以斗大的字體秀著公司名稱,陽光雖然燦爛無比,園區內的一切卻顯得制式而沒有溫度,無形壓力籠罩整個園區,一如科技業是個流程一切標準化,每個人員及生產線上的機台運作務求精準確實,符合規範,致力將錯誤率或不良率降至最低的高壓行業。



  魏廷安開著車,熟門熟路的來到某科技大廠的門口,下車跟守衛打聲招呼,填完訪客資料、換好識別證之後,才得以進入廠區。


  找了個有樹蔭的停車位停好車,下了車,他站在車門旁先伸了個懶腰,接著對著車窗的倒影稍微整理一下儀容,業務在外面代表的是公司形象,給客戶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先抓了抓出門前已經噴過髮膠定型的黑色短髮,再順著髮流往左側撥了撥微長的平瀏海,一雙圓圓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讓他看來有些無辜,高挺的鼻子,配上嘴角總是微微上揚的菱角嘴,魏廷安有著看起來容易親近的長相。
  合身剪裁的白襯衫勾勒出他的腰線、西裝褲襯出他的長腿,手腕上戴著玫瑰金色錶框、黑色皮革錶帶的指針型智慧腕錶,提著深咖啡色真皮公事包長期的健身習慣和飲食控制,使他身型看來纖瘦,衣服底下卻有著精實的身材,加上有時尚品味又捨得花錢投資在自己身上,即使是再尋常不過的上班族打扮,卻也能讓他在人群中總是特別顯眼,吸引旁人的目光。
  魏廷安的公司是科技大廠的*衛星廠商,負責提供科技廠商製程中所需要的機台及耗材,他原本隸屬於公司的設計部,負責的是機械設計、畫零件圖,但公司為了節省成本,強迫他轉職為業務,專業的部份他沒有問題,但跑業務卻和他的個性相違背,再加上科技業是個極高壓的產業,整天面對有更年期的老闆和客戶著實讓他精疲力盡,因此他一直在考慮是不是該換個工作,只是......
  「嘩───」,突然一陣有如急雨打在樹葉上的聲音,魏廷安車子的擋風玻璃就像被機關槍掃射過一樣,滿是鳥屎彈痕,然而他沒有什麼太大反應,只是抬頭看了看,冷靜的開了車門,拿出礦泉水和紙巾擦拭乾淨,再找出一個袋子將紙巾丟進去綁好,把袋子暫時留在車裡,重新關上車門鎖好車,深吸一口氣,在心裡給自己打氣之後,往廠內的辦公室走去。


  魏廷安有著所謂的災難體質,從小到大許多大大小小、莫名其妙的災難總會降臨在他身上,和親人之間似乎也沒有太深的緣份,他是獨生子,國小時父母就因意外雙雙離世,徒留一大筆遺產,足以讓他這輩子高枕無憂。

  儘管叔叔在父母的意外發生當下,曾經主動表示願意領養他,但他卻不願意像個外人一樣,看著叔叔一家和樂,心裡滋味實在太難受,於是選擇了和從他一出生就很疼愛他的奶奶一起生活。

  祖孫兩人展開新生活之後,奶奶這才算真正領教到孫子的災難體質:這孩子只是喝個水,手中的玻璃杯會無緣無故在他手上爆裂;下課短短十分鐘和同學在校園裡笑鬧奔跑,一個不小心跌倒就可以跌斷手;放學後騎著腳踏車返家途中,也可以有車子突然暴衝把他撞飛。
  
  自己真的有辦法守護乖孫平安長大成人嗎?整天提心吊膽的奶奶於是帶著他到算命街,找了一家頗知名的算命館算命,算命師算了算以後表示,這孩子雖然多災多難,卻是挺長壽。

  奶奶放下心來,接著追問,那婚姻呢?自己已屆八十高齡,實在不知道還能陪孫子幾年,總是希望孫子身邊可以有個人陪伴。

  算命師又算了算,說:「有啊,他八十歲的時候會有姻緣。」

  奶奶聞言又驚又氣,「八十歲?!」先別說魏廷安能不能活到八十歲,等他到了八十歲那個年紀時,他還有必要結婚嗎?!


  還記得那天和奶奶牽著手走回家的路上,奶奶不停的碎唸,等他結婚那天一定要來拆算命師招牌,年紀尚小的他似懂非懂,想笑又不敢笑。

  算命師的預言在魏廷安升上高中,確定了自己的性向之後,反倒成了很好的擋箭牌,畢竟八十歲才能有婚姻,現在沒有女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

  而那樣疼愛、擔心著他的奶奶在他大學時也離開了人世,於是在遇見夏曉禾之前,魏廷安常常覺得自己像是沒有人牽著線的風箏,茫然飛舞在廣闊的藍天中,始終找不到安身立命的歸處。


⃟⃟⃟

  一踏進採購部,魏廷安就感覺辦公室的氣氛詭譎,不時有視線從隔板後方傳來,還有竊竊私語及細碎的笑聲,他忍不住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著,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問題。

  強壓下內心的不安,他走到課長的位置旁,先打了招呼。

  「江課長,昨天回去之後還好吧?你昨天喝得很醉,我看著你直到你上了計程車才敢安心離開呢。」

  江課長聞言抬頭看見是他,卻是神色慌張,像做了壞事被活逮一樣,臉瞬間漲成紅紫色,他激動得站了起來,辦公椅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被用力往後一推,椅背撞上了牆壁,發出極大聲響。

  「你、你、你......我今天沒有空,不想跟你談,你不要來找我。」說著推開了魏廷安,急急往辦公室外走,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指著他,「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就在他用力關上辦公室大門之後,辦公室爆出陣陣笑聲,此起彼落的,魏廷安則是滿頭問號,呆站在原地。


  一旁的採購助理朝他招了招手,「小安啊,我真的很同情你,可是課長這條線,你恐怕是保不住囉。」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不明所以的魏廷安走到她身旁,「嘉惠姐,課長是怎麼了?你們今天整個採購部怎麼感覺都很不對勁?」

  嘉惠用手指拭去眼角笑出的淚水之後,說:「我是真的很喜歡你這個弟弟,所以就好心告訴你吧,你們昨天去喝酒,江課長喝茫了以後,就把衣服脫光,只剩下領帶繫在脖子上,還跳到桌子上跳舞,對吧?」

  「..................................妳怎麼會知道?」

  「全採購部都知道了啊,一起去的同事用手機把他的糗狀全錄下來,再用LINE傳給幾個交情比較好的同事分享,一個晚上就傳遍整個部門啦!可憐的江課長早上來到公司才知道,大家也沒有什麼惡意,影片都已經刪了,也跟課長保證絕對不會再外流,但是......你就倒楣囉~我想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你了。」語畢,似乎又想起影片內容,「哈哈哈哈哈~哎唷,沒想到課長平常看起來這麼嚴肅、不茍言笑的,喝完酒這麼放得開,哈哈哈哈哈~」

  「..................................」魏廷安可是完全笑不出來,腦海中小劇場已經播放著,待會回到公司向老闆報告這件事之後,被大發雷霆的老闆指著鼻子慘電的劇情。

  他的老闆這幾年因為公司營運狀況不如預期,整天像座移動火山一樣不時噴火,看誰不順眼,就火力全開找事情罵對方發洩,直到那人受不了離職為止。因此幾個感情較好的同事在私底下有了共識,只要被盯上,就要有走人的心理準備,而最近被盯上的是公司的出納─小魚,但小魚剛懷孕,家裡經濟狀況不好,說什麼也不願意主動離開。


  離開廠區前他先去了趟洗手間,隨手把公事包放在洗手台上,面對小便斗站好定位,才拉下拉鍊,公事包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回頭看了看洗手台上的公事包,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解決生理問題。

  手機像催命符般響個不行,他解決了生理需求,洗好手將手擦乾之後,才拿出公事包裡的手機。螢幕顯示來電的是另一家科技大廠的採購,對方一向趾高氣昂,極不好應付,他嘆了口氣接起來。

  「喂,蔡小姐您好,不好意思我剛在洗手間。」

  洗手間就可以不用接電話嗎?你真的很不敬業耶!差你之前的同事差多了!以前你們那個江小姐就算在上廁所也會接我電話的!你有比較了不起嗎?她可以接你不能接?

  魏廷安不想跟對方討論為什麼女生上廁所可以空出手接電話,而男生沒辦法的問題,他知道這樣只會惹來更大的麻煩,只好頻頻道歉,安撫對方的情緒,對方最後烙下一句:「我要打電話去你公司投訴你!」之後才終於掛上電話。


  拖著沉重的腳步和心情,魏廷安回到了公司,才一踏進辦公室門口,就被坐門邊的女同事一把拉到旁邊說悄悄話。
  「欸欸,老闆又在罵小魚了,她這幾天這樣被罵下來,已經開始有出血現象了,我好擔心她的小孩會不會保不住了。」

  魏廷安往老闆辦公室的方向看,隔著透明玻璃,果然看見老闆正臉紅脖子粗的指著小魚怒吼,小魚只是低頭垂淚。


  他深吸了一口氣,腳步堅定的往老闆辦公室走去,形式上敲了敲門之後,直接一把打開辦公室的門。

  「魏廷安!我有叫你嗎?你進來做什麼?」

  魏廷安走到小魚身邊把她往後一拉,護在身後。

  「她不就是不肯幫你偽造檢驗證明上的日期嗎?為了這點小事,你到底要飆多久?我們公司為什麼這麼窮,連一年一次的檢驗費都花不起啊?你知道這件事要是被發現會有多嚴重嗎?」

  「你很行啊?英雄救美?平常叫你跑業務怎麼沒看你這麼威風啊?你跑業務都多久了,跑出了什麼成績來?我花錢養你們這些廢物幹什麼?!」

  「我當然沒有你行,你酒駕被抓,居然背出同事的身份證字號,冒用別人的身份很行,說公司沒賺錢不給紅利,卻買了兩台保時捷當公司車很行,浮報薪資也很行。奇怪了,你不是很迷信嗎?整天造口業為什麼都不怕報應?她懷孕了你不知道嗎?整天這樣飆她,孩子沒了要算在誰頭上?」

  老闆氣沖沖繞過辦公桌走到他們面前,伸出食指指著小魚,「妳現在就給我走!」

  魏廷安打掉他的手,「你敢炒她魷魚,我帶她去勞工局檢舉你!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老闆氣得額頭和脖子上都爆出青筋,對著魏廷安大吼,「你這麼本事你走!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正有此意。」魏廷安說完就拉著小魚走出老闆辦公室,帶她回到位置上,又抽了張面紙給她拭淚,然後走回自己的位置開始收拾個人物品。

  一旁的同事擔心的看著他,「你真的要走喔?」

  「嗯,其實我已經考慮很久了,我一直覺得業務工作不適合我,只是也一直還沒想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走,所以就一直拖著,今天剛好是個好機會推我一把,反正..................火星科技那條線斷了,被老闆知道我大概也是非走不可。」

  同事聞言倒吸了一口氣,「斷了......?怎麼會?老闆超重視那個案子的耶,你之前花了那麼多時間好不容易才一路打通關到採購課長那裡,就差最後一步了,昨天老闆不是才又請喝酒嗎?」

  「就是昨天喝酒誤了事,說來話長,之後有空出來吃飯再聊吧。」

  把所有家當放進紙箱之後,他一手抱著紙箱,一手拍拍同事的肩,「保重啦!兄弟!」


  說完就抱著紙箱瀟灑離開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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